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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告導演、創意、策略顧問、教授David龔。 |
本文作者為David龔／廣告導演、創意、策略顧問、教授
我14歲移民美國，英文一句都不會。21歲時才開始上大學，在Art Center收穫最多的一門課是「電影歷史」。老師會播一些通常大家不會想看的老電影給我們看，因為學生都認為學習就該看最新的電影，但其實不是。如果你想拍電影，先要學會看大師的電影，不只現代的作品，還要看過去的老片。因為現在會變成大師的導演，他們的學習過程也是從了解這些經典電影開始的，重點是要學會最基本的。
什麼是一部好的紀錄片？為什麼歌舞片會持續有它的吸引力與市場？影像的語言是什麼？為什麼這些導演是大師？我連續5個學期都選了同一堂課，有一半時間都是看同樣的電影，透過反覆地檢驗一部部好作品，我開始學會自學與分析。我印象最深刻的導演有幾位：希區考克（Alfred Hitchcock）、恩斯特‧劉別謙（Ernst Lubitsch）、奧森‧威爾斯（Orson Welles）、法蘭克‧卡普拉（Frank Capra）、和巴斯特‧基頓（Buster Keaton），是這些導演的作品讓我想學會說故事。
希區考克（Alfred Hitchcock）
希區考克的故事都很視覺化，他的電影可以行銷給全世界，也不會有太多語言或是文化上的差異，大家都能很容易地理解和體會到什麼是「懸疑」。
我在洛杉磯的二手書店發現1996年出版的《Hitchcock/Truffaut Interview》，是一本採訪法國影評家楚浮（Truffaut）跟導演希區考克的書。內容是從希區考克所拍的無聲電影、一直到他當時（1996年）的作品《衝破鐵幕（Torn Curtains）》，是如何選什麼時候用特寫、什麼時候用最廣的鏡頭，而鏡頭的選用都是根據故事的需求，對觀眾強調什麼是重點，而不是因為這樣拍看起來比較炫。他的這些拍攝手法讓大家了解如何用畫面來說故事。
英國影像創作者雜誌做過調查：從300名導演的票選中，至今第一名還是希區考克，因為他是所有導演的第一個老師，大家都是看同一本書長大的。
《Hitchcock / Truffaut Interview》最有學習價值之處，是楚浮會針對某些電影提出質疑，讓希區考克解釋他原始的想法、以及執行出來的結果，會因為某些限制而跟理想中的想法有落差。想學拍片的人會開始了解到導演所面臨的困難或限制，也會了解大師是如何解決困難。雖然有幾部電影在整體上並不成功，但通常都有值得學習的片段。
電影《北西北》的拍攝手法
電影《北西北》的劇情是一名廣告人被誤認為情報員，同時被警察與間諜追殺。整部電影中，男主角除了保命之外，他在追求的是想澄清一切、印證他的清白，但沒有人相信他的故事，包括他自己的母親。逃亡過程中，男主角在火車上遇到一名神秘女子，她相信男主角，也願意幫助他打電話給間諜們說明一切。當火車抵達終點站時，觀眾發現神秘女子跟間諜是同一掛的，女子騙男主角說間諜們願意跟他碰面談判，但是是約在荒郊野外、鳥不生蛋的地方。男主角傻傻地相信女子，搭上公車前往碰面點......。
其中一場戲是男主角抵達與間諜碰面的地點。為什麼希區考克的第一個鏡頭，是從非常高的角度看這一台巴士從遠方停在路邊，男主角一人下車？
希區考克解釋，當一台灑農藥的小飛機出現、開槍射男主角時，觀眾必須已清楚知道那個環境沒有樹、沒有車、更沒有地方可以躲藏。希區考克也讓觀眾比男主角更早發現危機，因為當地根本沒有農作物需要灑藥。他刻意把男主角下公車後沒人出現的時間拉長，觀眾會看到男主角耐著性子等著、期待對方出現讓他能夠把誤會說清楚。
當飛機飛向他開槍時，男主角的第一個表情表示他還搞不清楚飛機上的人在想什麼。直到飛機越來越靠近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飛機是被派來殺他的。
男主角轉身逃跑的鏡頭，希區考克強調必須把時間拉長，觀眾才會有臨場感，才能感受到被人追殺的滋味。為了讓觀眾體驗到男主角絕望的感受，導演必須事先交代清楚周邊的環境。
反觀現在的電影都是快節奏、快剪接、動作接著動作，希區考克的電影是讓觀眾體驗到人物的處境，環境周邊不是大樓倒塌、四處爆破，只是一架飛機追殺一個人：簡單的畫面比較容易分析如何說故事。當你還不會跑，最好先學怎麼走路。
《希區考克／楚浮的對談（Hitchcock / Truffaut Interview）》
閱讀《Hitchcock / Truffaut Interview》的時候，會發現楚浮經常扮演一個二流導演會如何處理同一場戲或是題材的角色，讓希區考克解釋他為什麼會這麼拍，如何透過一連串畫面引導觀眾的注意力與聯想，達成目的。
第一次閱讀我是以觀眾的身份在看（那是不足的）。到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看......是從學習的角度，我開始畫線標記所有值得探討與自己不懂的部分，也透過錄影帶重覆研究、對照希區考克在書裡提到的觀點與片段。學習必須靠學生自己發現關聯性，印象才會深刻。透過對比，才能夠真正開始了解導演的工作需要思考到各種不同細節：在拍攝現場跟演員是如何溝通的；鏡頭大小的選擇；鏡頭要高、低角度、還是正常角度就可以；剪接的節奏要快還是慢；演員該看向哪裡；角色在這個狀況下在想什麼......。
當時我只看過少數幾部希區考克的電影，但因為我先看了書的內容，事先知道了我還沒看過的電影情節和希區考克的觀點。之後我在看那些電影時，我發現自己是站在希區考克身邊，觀察他是如何把原始的想法執行出來的。每一個鏡頭都有他的用意，都是事先設計好的。
根據每一場戲，導演已經知道他需要把觀眾帶往什麼方向，去傳達他想表達的故事，而觀眾則是被蒙在谷底，透過導演一點一滴地透露訊息，讓觀眾自己把故事拼湊在一起。
從導演的角度看故事
- 故事情節該表達什麼？
- 導演想傳達什麼、或是強調什麼？
- 導演如何把他想表達的視覺化？
- 導演如何把情緒轉移給觀眾？
- 導演在執行過程中面臨的選擇會是什麼：你會怎麼拍？一般導演會怎麼拍、會如何處理同一場戲？大師會怎麼拍？為什麼會這麼拍？
這本書的價值就是透過2名世界級導演的對談，讓想當導演的人先學會怎麼看與分析電影，也是所有想透過影像說故事的人必須讀的第一本書。很可惜的是，這本書沒有繁體版，雖然在大陸有簡體版，但翻譯並不理想。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學會說故事，或許不是先看這本書，而是把英文學好。其實道理很簡單，不要跟二手的大師學，也不要看翻譯的而是要看原文，不然什麼被漏掉了你都不知道。
本文同步刊載於《廣告雜誌》2017年7月號309期：
單元：專欄：想當導演的第一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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